《往日记叙》

过去的时光不可倒流, 然而人的思想是不受时间和位置的限制的，从某种角度来说也就带着人们回到了过去。过去的十多年中，令人难以忘却的，或许是一件事，一个人，一个地方，甚至是一件物品，总有一个是无法忘记的。对我来说，记忆最深刻，用余光亦能看清的人便是我的外婆。

在上小学之前，父母因为工作原因一直把我寄养在外婆家；自打我记得起事以来，几乎每一帧记忆都有外婆的影子。外婆当时年纪大概五六十岁，身高約一米六左右，长相比较普通，属于那种在人群会被埋没的那一类。耳朵上两个矿泉水瓶盖子大小的铜黄色耳环永远挂在耳垂上，从来没见她拿下来过。她的脸上满是浅浅的皱纹，斑驳，我时常觉得那双眼睛，就像干涸的古井里涌出的活泉水，波光粼粼，游动着静谧的岁月。不过，后来外婆告訴我这只是早上空气太干燥滴了眼药水。

外婆看上去体型稍微偏胖，但是做起事来干净利索。她自己开了缝纫厂，每天早上天刚泛起鱼肚白就起床去阁楼踩缝纫机，穿着布鞋的双脚老练地一下又一下踩在踏板上，不久便缝好了衣服。外婆有时也会用针线在布料上绣花纹。白色的线穿过银色的针，银色的针再穿过黑色的布。就这样，一双巧手勾勒出了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图案。那时，我常常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听着外婆讲各种各样的故事，又或拿着一把纱剪剪线头。可那板凳漆面斑驳掉了不少漆，侧面凹凸不平处总是不小心勾到线头...于是乎刚剪完的线头的布料又会冒出新的线头来，让儿时的我烦恼不已。

外婆除了是个缝纫专家之外，还是一位厨艺大师。以前，我曾在一本书上见到过一句话“人的味觉和记忆是捆绑在一起的” 外婆虽不会做那些花哨豪华的珍馐美味，可从她手中做出来的小馄饨，味道却一点也不亚于其他美食。从擀皮，剁肉，包馄饨，每一步都是纯手工制作。包馄饨时，只需拿筷子随意拈起肉泥，放在皮上，一折一扭再一捏，不一会一盘白花花的馄饨就做好了。外婆以前尝试过卖小馄饨，无奈从家里到离家里最近的临浦镇上也需要一段时间，所以只好放弃了这条生财路。

不管什么日子，外婆在正午時都会准时跟约好的姐妹们去打麻将。我常常吵嚷着要一起去，她也只好把我捎上。我家没有车，附近公交也不发达，出门全靠一辆用了好多年的白色电瓶车。外婆会熟练地搬出一张大概三十厘米高的木制小板凳放在电瓶车上让我坐着。一路上可以看见不少村里的熟人，正午时的村子里外都透着安逸，老人们聚在树荫下摆着凳子闲聊唠嗑，有时外婆也会加入他们的闲谈中。傍晚气温不冷不热刚刚好，处处都是令人昏昏欲睡的气息。外婆那两只铜黄色的耳环在阳光下变成了发光的金色，电瓶车载着我和外婆在临浦镇的路上，从路旁树叶间漏出的斑驳的光影中穿行。

时间像是按了快进键，快十年的时间跟几十秒一样快。有时我确实希望时间可以慢点，再慢点。